110、又是三年秋色-《中宫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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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诏安,意味天恩威仪下,也能平平安安。

    被宫里的老太监们呼来喝去洗刷马桶的时候,是吴义把他拉出了浣洗局,在御前做了他的徒弟。

    吴义总爱说,诏安啊,你要记住,在御前做事,一定要守着皇上,寸步不离。

    可他守着皇上未离半步,却没能守着自己的师父身边,看他最后一眼,听他最后的一句叮咛。

    他让诏安在宫里找一个家,诏安找到了,可现在这个家里,最要紧的人,不在了。

    永远不在了。

    他再也看不见裕和的迎春花明年迎风生长的模样,他随着他心心念念着的先帝,永远的去了。

    诏安哭得像个孩子,他还没有准备好迎接离别,现实却已经逼着他要接受眼前的事实。

    虞澜清亦是心中苦涩,她刚入宫的时候,所有人都说她不受宠,所有宫人都在背地里嘲笑她这个皇后,是吴义管教着宫中的悠悠众口,他对自己的尊重,从不因为自己是否受宠而决定。

    他是真正的皇位守护者,他守护着从先帝交到魏离手上的皇家颜面,直到死去的那一刻,他一定带着骄傲,去跟先帝说,如今的大魏,很好,很好。

    诏安不敢在魏离跟前露出如此悲伤情感,吴义也算是尽心尽力在魏离身边伺候了近十年,真要说起来,在魏离还很小的时候,他便伺候着了。

    魏离此时也同样悲痛,在乾明殿里静坐,百感交集。

    他手上还拿着裕和修缮好的折子,好消息和坏消息同时到达,魏离才真切的体会到了,什么叫命运弄人。

    时间从来不会等待任何人任何事,离开了,就是永远离开了,谁也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。

    原本。。。三年前囚兽笼做好的时候,吴义是可以跟着他一起去裕和看一看的。

    可他偏偏摔了马,之后怕虞澜清担心,怕她胡思乱想,这三年魏离寸步不离的守着虞澜清,守着孩子们,当着她的面儿,一直在调理自己的身体。

    他还能等,可吴义已经不能等了。

    诏安在虞澜清跟前,才敢肆意的宣泄自己的情绪,在诏安的心里,这宫里最亲的人除了吴义,便是当年如同天神般饶恕了他罪过的皇后了。

    他是自请命来跟虞澜清说的,哭出来以后,心里边的痛楚虽然没有缓和,但情绪上明显得到了宣泄。

    虞澜清陪着诏安静坐了很久,直到他红肿的眼睛恢复正常,才跟着诏安一块儿去乾明殿。

    “你师父的尸身,已经让人去收了?”虞澜清轻声开口问一句,说‘尸身’这两个字的时候,明显迟疑了一下,但这毕竟已经是既定事实了,迟早是要接受的。

    诏安微微点头,好半天后反应过来自己跟在虞澜清身后皇后娘娘看不见,又开口道:“是,已经收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师父历经两位君王,兢兢业业奉献了一生,皇上一定会厚葬的。”虞澜清宽慰一句,可诏安心中的遗憾,恐怕永远都只能是遗憾了。

    诏安在乾明殿殿门前停下了脚步:“娘娘进去吧,皇上在里边,奴才就在这里候着。”

    他做着自己本分的事情,这是吴义一直以来教导他,让他铭刻进骨子里,必须做好的事情。

    诏安站在这里,就是对吴义最好的缅怀。

    虞澜清颔首,进门之前,又伸出手,拍了拍诏安的肩膀:“你师父,以你为荣。”

    诏安咬紧嘴唇,垂下头,眼泪滴落在地上。

    虞澜清走进乾明殿里,看见魏离颓然的靠在椅背上,正盯着头顶上的梁柱出神。

    脚步声渐近,魏离沙哑着声音开口:“清儿。”

    他知道是她,这些年来,两个人之间的默契,早就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的认知。

    虞澜清走到魏离的身边,伸出手,拉住魏离的手:“皇上节哀。”

    魏离眨了眨眼睛:“生老病死,谁也逃不过。”

    可天天都在眼面前的人突然就没了,魏离觉得茫然,也觉得害怕。

    说一瞬间就痛得蚀骨,确实是没有的。

    可当他看见手边的茶盏,看见缭缭烟雾的金盏,看见堆放在手边的奏折有些凌乱的时候,想开口唤一声吴义,发现再无应答。

    魏离的心痛了。

    真正的离别,在猝不及防间,就到来了。

    “朕。。。想让吴义葬在裕和,诏安说,吴义心心念念,想去先帝离世的地方,朕想,他葬在裕和,或许能和先帝的亡灵,相遇。”

    魏离说得很轻,像是吴义还在身边,正听着他的话一样。

    吴义已经没有家人了,魏离还记得,曾经夜间闲聊的时候问过他,将来死后,有没有想过要葬在哪里。

    吴义说想留在皇家,死后的亡魂,也留在皇家。

    他早就不记得自己的故乡了,大魏京城,就当是故乡吧。

    虞澜清点头说好,吴义是两朝老太监,葬礼的事情,魏离不想匆匆就办了。

    经过一个月的筹备,魏离最终在裕和边给吴义定了一块坟墓。

    太监离世,即便是御前太监,也只是奴才而已。

    所以吴义的棺柩只能从三偏门外走,诏安得了魏离的特许,特意赶去送一送自己的师父。

    诏安披麻戴孝,在整个队伍里,显得无比醒目,他亲自抱着吴义的灵牌,从供房到皇城外的这段路,他来走。

    奴才发丧,不能在皇城鸣哀乐,诏安紧紧把灵牌抱在怀里,耳边是往度超生的呢喃声,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,颤抖着的嘴唇,颤抖着的双手,却还是倔强的目视前方,堂堂正正的送别自己的师父。

    “魂归兮,长往。”

    “梦归兮,思乡。”

    “来去兮,乐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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